不过现在是采药的事吗?小媳妇儿那么伤心的样子,会不会把自己哭死啊。
  阮文耀揪着心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回,“爹,阿软哭得好伤心,不要紧吧。”
  阮老三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死人,会哭才正常。滚去把碗洗了,一天天的就你废话多。”
  阮文耀吓得抱着头跑了。
  他这年纪轻经历的不多,怎知道哭不出来的苦。
  他爹虽然会打他,但也不是往死里打,以他爹几棍子打死野猪的本事,不收着劲儿,他的手脚早折了。
  他从小靠山吃山,偶尔瘴气下来进不了山,也只是饿上几天也没到要死的程度。
  被打哭了,他爹也会收手,哭得狠了偶尔还采甜果子给他吃。
  他哪里知道在屋檐下,不管是哭是闹,都没人搭理的痛。
  更不懂得,不被人当人,想死不能死的苦。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许是哭晕了过去,但悲催地又醒了过来。
  她很不想醒来,她很想老天怜悯趁她梦时把她收走,魂飞魄散也罢,不要再来这世间。
  可老天哪会随人愿,她并不是老天心疼的人啊,她终是一次次的醒了过来。
  只是这次,她旁边有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热气,阮文耀赶紧地拧了帕子递到她面前。
  “阿软,擦把脸。哦,帕子有些不太热了,要不要我再加点热水。”
  女孩把帕子盖在脸上,帕子温热本是用来擦干净脸上的泪渍,可热气熏到眼皮时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阮文耀蹲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媳妇儿。
  怎么有这么可怜的小丫头,他以后要努力些,把媳妇儿养胖,不让她再受欺负。
  窗外,阮老三练完功擦着汗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臭小子,还没洗完吗?”
  阮文耀听到亲爹的吼声,吓得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马上好,我洗个脚就出来。”
  默默流泪的阿软听到这话,当即就感觉盖在脸上的帕子气味不对。
  她抓起脸上的帕子丢回给野小子。
  阮文耀接到帕子也没多想,端着盆跑了出去。
  女孩忙用衣袖擦脸,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脸有些发痒。
  这野人居然用洗脚的帕子给她擦脸,脸不会烂掉吧。
  怎么有这样的人。
  阿软姑娘都顾不上伤心哭泣了,这会儿她就是个死人,也叫这个野小子气活了。
  阮文耀哪里知道自己气媳妇儿的本事,收拾完回到屋里,乐呵呵地抱着缠着麻布的柴刀睡到了墙边。
  他一连忙了几天没一会儿就累得呼呼睡了,床上的女孩一直没睡着,偶尔翻一下身,不时用衣袖擦脸。
  熬到深夜,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月光明亮她犹豫了一下,终是颤巍巍地爬下床,扶着墙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
  另一边主屋里的阮老三今天吃了酒,本来睡得正香,但他向来警觉听到外面的水声,立时就醒了。
  他站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向外看了一眼,院外的大水缸边,干瘦的女孩正捧着水洗脸。
  女孩反复洗了很多遍,才感觉脸上干净了一点,她没有帕子,就坐在院子里随着风吹干湿湿的脸。
  她背对着屋子,面朝着院门的方向。
  一眼就能看到院门没上锁,只用个木栓子栓着。
  今晚月光这么亮,或许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走出这扇门,她是不是就能逃离这对野人父子。
  她想着,脚步已经先于她的脑子摇摇晃晃地向院门的方向移动。
  外面是自由的空气,她鬼使神差地甚至加快了步子。
  “咳!”一声重重的咳嗽声让女孩愣住,停下了脚步。
  她呆呆站立了一会儿,最终转身回到了屋里。
  回到暖和的屋里,她发热的脑子反而冷静下来,刚刚真让她逃了也未必有生路。
  山里晚上有野兽也有瘴气,以她的体力即使是只猴子也能把她拖进林子里撕了,何况以她虚弱的情况,也没力气走下山。
  下山又怎样,她一个半大的女孩哪里又有容身之所。
  呆在这里又有生路吗?那小子的爹发现她想跑会打死她吧,他对自己儿子都那般心狠打成那样。
  女孩发现,她面前每一条都是死路,死啊,那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真正面对死亡时,求生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本能。
  她看了一眼墙边抱着柴刀睡着的野小子,抬手捂住了鼻子。
  这野小子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有一股动物身上的气味,难闻得很。
  活着就是要给这样的野人当媳妇吗?
  她大约上辈子是犯了天条,死生皆是不幸。
  阮文耀不知道,他在睡梦里又被小媳妇儿嫌弃了一回。
  天亮他揉着眼睛从草铺上爬起身,他打着哈欠看到昨晚抱着的柴刀好好地放在旁边,柴刀上包着的麻布散开了,锋利的刀刃露出来一点。
  他吓得冒出些冷汗,还好柴刀掉到旁边了,要是抱着睡一晚上,还不变成滚刀肉。
  不过这柴刀是掉出来的吗?怎么躺在草铺边的样子这么整齐,倒像是让人放在这里的一样。
  阮文耀也没多想,爬起来先去看看小媳妇儿是不是还活着。
  “嘿嘿,阿软你真棒,又活过了一天。”阮文耀笑眯眯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