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排斥这一切,在抗争这一切。
  他开始不接受自己体内的凤凰火,或者说没有自信不像上次一样伤害到别人。
  他坏脾气的试图将这一切抛开。
  所以此刻也在抗争,抗议。
  ——那个声音真的很痛苦,去帮帮他们吧。
  ——不行,不能这么帮,为什么那会伤人的火焰又燃烧起来了?
  不可以。
  凤希抱着自己的小脑袋,试图控制这一切。
  不可以的。
  小凤希被吓得哭泣,又因为头疼捂住脑袋。
  他听不见家长在耳边关切的话语。
  也感受不到危拂慌乱的伸手,试图按摩他脑袋上的什么穴位,让他舒服一些。
  幼崽此刻只顾得哭。
  哭的格外可怜。
  “爸爸……爸爸……”
  从出生到现在,他竟然只有这一个称呼觉得值得信赖,可以在最难受的时候寻求帮助。
  小奶音都有些喑哑了。
  “爸爸,希希难受——希希好难受——”
  那金色的大眼睛已经被泪水盈满。
  水红色的发丝被汗水浸透,湿哒哒的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脸上金红色的幼崽花纹在疯狂闪烁。
  “希希。”
  危拂抱着幼崽。
  听小凤希一声一声的喊他。
  听得心都也要碎了。
  危城挡在两人跟前,同样听得心颤。
  但让他更心惊胆战的事危拂此刻的状态。
  三兄弟里,本来精神力最强的就是危拂。
  他只是平时收敛着。
  加上烦心的事情上面有两个哥哥帮忙处理,作为羽族成员,平时也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他自己日常只需要顾好自己游戏里的一切就够了。
  所以多数情况下都很收敛。
  哪里有像是今天这样,像是怒火中烧,气到极点的样子。
  “景耘,我是尊敬你是我的长辈,才叫你一声景叔。”
  危拂抱着幼崽急速后撤,努力试图安抚凤希,已经有些发狠了。
  他之前的态度还算友善,即便是针锋相对,也多少带了一点退让。
  但现在。
  危拂只觉得对方真是神经病要多去看看医生。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幼崽出点什么事情。
  危拂不觉得自己会比失去亲人的景耘状态要好到哪里去。
  他大可以试试。
  不死不休到底是谁扛不住。
  危拂向来不怕这些。
  也彻底发了彪。
  “因为你只认识来历不明这四个字,你不知道我捡到凤希的时候,凤希是什么情况,你也不认可我们决定不返回第七星球自行观察判断的用心,你只觉得他既然来历不明,他既然没有经受过任何酷刑,那他就不值得信任,你压根就是试图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其他人身上罢了!滚出去?要不是你刚刚发癫,你以为我愿意抱着希希过来?还不是为了看住你,如果你真的要对希希动手,那我只能抱歉,作为父亲,我要在你对希希动手之前,解决掉你——”
  景耘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只觉得自己周身都是麻木的,手臂都抬不起来。
  他很想笑,但他只是僵硬的掀起唇角。
  “而且——”
  危城也没退让。
  “机器报警是因为浸泡池中的营养液被蒸腾没了,机器没办法通过浸泡池探测到斐阿姨的存在了,所以才会报警。”
  身后的幼崽在呜呜咽咽。
  周围的火还在燃烧。
  因为声势过大,还引来了外面一群人的关注吵闹。
  他们似乎是想要冲进来救火。
  危城只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也随着身后稚嫩的哭声一点一点的要崩断了。
  “景叔,想要动我的弟弟和我的侄子,你最好还是先过我这一关。”
  危摧手下动作没停,但他温雅的眉眼已经透出了一丝郁色。
  “我都说了!那口气还没落,发疯等会儿再发,现在的营养液正在注入——”
  “滴——滴——滴——”
  危摧的话都没说完。
  机器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一切。
  这样的心率节奏,还有气息数据,不太对劲。
  “啊啊啊啊——”
  凤希终于压抑着喊叫了一声,灵魂里升腾而起的凤凰火还想一瞬间烧掉了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噼里啪啦。
  灵魂的重压让凤希终于再次承受不住。
  火光骤然消失,哭声戛然而止。
  哭的小脸通红的幼崽软绵绵的倒在了危拂的怀中。
  他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希希!希希!”
  危拂叫了两声。
  他身上携带的所有对幼崽救急用的药品物品都没用。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骂。
  早知道就不应该来。
  谁都不该来,让二哥在这看一眼,要是斐娜阿姨的身体也真的撑不住了,他们就应该在住所做好景耘发疯的准备,而不是来这里自以为人多,且最强的战力都聚集在这里,还惦记着送斐娜阿姨最后一次,让凤希出现意外。
  危摧只看了一眼,他忍住惊骇,下一瞬直接扔掉了手里的东西,根本没在管这边的浸泡池。
  “快,去隔壁的屋子,隔壁有当时在这边安装不合适,临时换下来的设备。”
  危摧急急忙忙的略过景耘。
  景耘下意识的抬头。
  身后突然没有了声音,他自己自然带了医疗团队。
  但到底危摧是专业做这些的,他最开始本能想要询问危摧的意见。
  但现在——
  很显然,危家已经不对劲了。
  他们为了庇护一个来历不明的羽族幼崽。
  要知道,羽族幼崽的诞生从头到尾都是被严密看护着的。
  根本不存在有幼崽流落在外。
  凤希能从什么地方来,这种事情简直一目了然。
  根本就是跟那些该死的虫子们来自一样的地方。
  谁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还能有什么本事——
  他却只能这样来试图找寻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娜娜……
  娜娜——
  娜娜啊……
  没事的——
  已经够久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知道的……
  景耘握紧了拳头,最后一刻还是选择守在妻子身边,眼泪从眼底一颗一颗的滚下来。
  外面有人冲进来——
  “火呢?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烧起来,又突然灭了?!”
  “什么情况?!快点仔细检查一遍!”
  还有身后的医疗团队。
  “太奇怪了——”
  “怎么回事——”
  “这个情况我看着怎么像是——”
  吵死了。
  吵死了啊!!!
  景耘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此刻彻底失了力气,缩坐成一团。
  他在等待最后的宣判,他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
  直到身后传来惊呼。
  “夫人!”
  他怔愣中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充入营养液之后恢复的跳动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还越来越强健,像是被蛛网囚困已久,蛛网终于付之一炬于是振翅而飞的画眉鸟一般,慢慢加快了扇动翅膀的频率。
  很轻的破水声。
  景耘终于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慢慢回头去看。
  一双浅黄色的眼瞳睁开,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困倦。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张漂亮可爱的脸上带着动容。
  单手撑住了浸泡池的边缘,想要撑起身子,却又滑落下去。
  营养液在瞬间下降至她能自主呼吸说话的高度。
  她的声音很轻。
  “阿耘?”
  景耘整个人都是呆住的。
  像是怕碰碎这场梦幻。
  “这里是哪里?”
  斐娜慢慢的说。
  “你在做什么?什么……来历不明的……幼崽?我们的崽崽呢?”
  景耘一瞬间又掉下泪来。
  斐娜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的意识被吞没,景耘哭着说他肯定会救她的时候,在她昏迷之前,她就见过了一些被虫卵吞噬的情况,她心里清楚的很,可能真的见不到了,还有他们的崽崽……她的眼尾也滑下眼泪,似哭似笑。
  “大叔,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个疯子啊,你刚刚在做什么啊?你是不是因为我凶别的小辈了啊?你不能这样的,不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些小辈的错……不对,我为什么,醒过来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场火?”
  医疗队那边有人缓缓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那场火?”
  明明之前斐娜的身体已经到了极致。
  像是羽族这样强悍的身体。